文/柯观

　　一个社会可以在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上多元化，但在明确属于事实判断的领域，比如治疗方式和药物是否有效这样的问题，则需要以科学作为统一的判断标准。

　　近几日，不差钱的互联网巨头百度因为把众多病理贴吧卖了，而招致各方猛烈抨击。毫无疑问，不管法律上怎么认定，这是一件很没有道德底线的事，尤其是考虑到百度曾经因为靠“竞价排名”而发家的暗黑历史，大家对这家公司可谓失望透顶了。不过，笔者想说的是，在百度公司再次刷新我们的“三观”之前，其实更荒谬的事早已发生。

　　当百度血友病吧被一些从天而降的“吧主”接管以后，大家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骗子。为何?除了他们身份不实，急于删帖和发广告，还因为大家早就知道社会上有这么些骗子存在，大家对他们行骗的手法也多有耳闻，很多人还亲身感受过。骗子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而是早已成为一种社会现象。

　　当骗子承包了“贴吧”，面对直接目标群体用撒大网的方式行骗，大家感到愤怒，感到这个社会很危险。但是，在此之前， 这些骗子在私人网站上、QQ群里、广播电视里或者在某个诊所或民营医院里发广告、卖药时，他们仍然是在行骗。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由“零售”变成了“批发”。

　　你该知道，行骗已经存在很多年了。而最荒谬的是，大家都知道骗子就在那，却似乎没啥好办法。

　　为什么会这样?骗子五花八门，借用某先贤的话，大概可以分为“ 有意的”和“无意的”骗子。有意的，大概就是直接坑蒙拐甚至下毒的，比如拿面粉兑丸子充当药物，或者在药物里非法添加;无意的，是指某些骗子使用某些药物或治疗方法，连他们自己都相信是真的。相应的，上当的人其实也可以分为“无心被骗”和“有心被骗”，有些人事后会知道自己被骗了，有些人则并不相信自己被骗了。

　　别不相信后面一种情况。有很多患者，确是因为受教育程度不高或者对互联网不熟，在得了血友病、糖尿病、癌症等重病时，会去寻求神医，相信偏方秘方。但也有很多看起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仍然会去求助神医神药，当发现这些药无效时，他们只是觉得没有碰到“对的”那种药。

　　我甚至觉得，在唾骂百度的人中也存在 “有心被骗”的。他们可能是这样一些人：你说阴阳互补、五行相生相克是玄学，他们说“不要否定传统文化”;你说“以形补形”没有科学依据，他告诉你“不符合科学的不代表不正确，科学之外还有未知”……你要说阿胶、燕窝、海参、冬虫夏草、金银花、板蓝根等等都不会有什么独特功效，他们会觉得你疯了。

　　据调查，2015年我国具备科学素质的公民比例为6.20%。事实上，不仅是民众基本科学素养欠缺，“要不要信科学”在中国都还存在争议。大家都喜欢具体的科技新品，但并不觉得用科学指导生活、遵循科学证据去治病救人是完全必需的，“大样本随机双盲实验”这样的现代医学概念更不会得到认同。既然医和药的标准都如此模糊多变，骗子钻点空子不是很正常吗?

　　更令人深思的是，“标准模糊”似乎不仅仅是民间游医的专利。比如某教授或研究员团队可以花数年时间研究铁皮石斛的抗癌功效，这还是“中药现代化”领域中的一个项目。其研究逻辑是先假定铁皮石斛是有效的，然后再找到其抗癌机理。至于为什么是研究铁皮石斛而不是胡萝卜或者大白菜，仅仅是因为祖上某本书记载它有效或人民群众说它有效。

　　要不要遵循科学真的不仅仅是民众的苦恼。比如广受诟病、骗子扎堆的“保健食品”行业，早有业内人士指出，“保健食品”这个说法不科学，具有误导性，应该像美国那样改名为“膳食补充剂”。就是这么一条很容易执行的举措，多年来纹丝不动，个中原因不说你也知道。其它更复杂、利益纠葛更多的事，恐怕更难推行了。

　　一个社会可以在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上多元化，但在明确属于事实判断的领域，比如治疗方式和药物是否有效这样的问题，则需要以科学作为统一的判断标准。可惜的是，从上到下似乎从没有展现过要坚定遵循科学原则的决心。在当下公民科学素养整体偏低，科学精神没有得到足够尊重的背景下，百度贴吧事件不是第一例，也绝不是最后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