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神话《本草纲目》!
很多人传诵李时珍“遍尝百草”,但用此种方法来检验一种东西的“疗效”也不可靠,因为它无法排除疾病自愈、心理安慰剂等因素,甚至连主观差错都无法排除。
“一个小女孩躺在木架子上接受烟熏,身下烟气袅绕”,这样的场景让人看了百感交集。据媒体报道,广西文山州的一位叫韦树福的父亲因无钱给患有地中海贫血症的女儿治病,自学《本草纲目》并上山挖回草药,然后给女儿做烟熏治疗,这一新闻引起网友的热议。
该父亲在万分无奈的情况下,尝试各种“奇招”给女儿治病,这本身没有什么可非议的。不过,从现代医学来说,想照着《本草纲目》用草药烟熏治疗重度地中海贫血症(包括口服),其希望极为渺茫,也可以说纯粹是心理安慰。更重要的是,这种烟熏不仅无效,还很可能让有毒的烟雾伤害到孩子的呼吸器官,根本不值得尝试。
韦树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他也知道这种方法不科学。很显然,明知“不科学”还要去碰运气,其原因与对《本草纲目》这本中医典籍的“迷信”有关。在中国凡是接受过一点教育的人,没有不知道《本草纲目》的,在众多传统文化尤其是中医推崇者心目中,《本草纲目》被奉为圭臬,其地位堪比武侠小说的《九阴真经》。
在初中历史书中,《本草纲目》被定义为一本享誉古今的药物学著作。全书共有52卷,190万字,对于这种巨著笔者当年只有顶礼膜拜的份,虽然不记得其历史地位如何描述,但要在答卷上敢写一句贬低的话,肯定是要得零分的。不夸张地说,和笔者一样,《本草纲目》在相当程度上奠定了国人的“中药情结”,以至于到了今天,很多产品的广告和包装上,要宣称其含有某种中药成分,“据《本草纲目》……”仍是首选。
平心而论,对于李时珍耗尽毕生心血,甚至冒出生命危险去发掘、研究和整理中草药的行为,笔者仍然是敬佩的。在实践中可以发现科学现象和规律,科学设想也需要在实践中检验。如果没有各个领域先驱们的探索活动,就不可能有今天的科学体系,李时珍的行为也算是科学实践的一种吧。
不过,并非每一次、每一个人的科学实践都能收获好的科学成果。具体来说,李时珍很努力,但和《本草纲目》的科学性应该分开来看。《本草纲目》中收录了近2000种“药物”,而且绘制了1000多幅精美插图,作为博物学的价值是完全得到承认的。但是,其“药物”的药用价值却存在很大争议。
《本草纲目》很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体系庞杂,无所不包(否则就没有那么多药方了),世间万物没有什么不是药的,不仅各种植物、动物是药,甚至于矿石、秽物都成了药,比如灶土、蝙蝠屎、猪屎、人尿等,如果今天还来争论这些东西的“疗效”,恐怕是不可想象的。
不仅对异常之物的记载看起来像“奇谈怪论”,其所列的,今天仍在流传的大多数中草药的疗效也很值得怀疑。其原因在于,《本草纲目》发掘这些“药物”的主要依据是“子史经传、声韵家圃、医卜星相”,而不是什么科学原理或实验手段。尤其值得一说的是,很多人传诵李时珍“遍尝百草”,但用此种方法来检验一种东西的“疗效”也不可靠,因为它无法排除疾病自愈、心理安慰剂等因素,甚至连主观差错都无法排除。而现代医学对于药物疗效的检验主要采取大样本随机双盲实验,其可靠性远不是一个人的“口尝身试”能比的。
鉴于《本草纲目》对中国人的巨大影响力,客观看待它的科学性有重要意义。对于患者来说,吃错了药不仅耽搁病情,而且会不明不白地被某些草药的有毒成分所伤害,比如轰动一时的“龙胆泻肝丸”事件,就是因为马兜铃属中药可致严重肾毒;至今仍能看到有消费者痛诉,原本想借助何首乌“乌发”,却不小心“补”成了急性肝炎。
破除对《本草纲目》的神话和迷信,其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赞赏李时珍的实践精神,但承认其所用方法的盲目性,其所处时代的局限性,并不“丢人”,也和虚幻和民族自豪感无关。相反,只有承认这些错误和不足,才能去大胆接受现代医学,去拥抱真正的科学思维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