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人类的镜像
从鲁班制作木鸟和巧匠偃师进献机械舞男的故事算起,人类对机器人或者说自动机械的憧憬,已经持续了2000多年的时光。得益于计算机和机电一体化等技术的发展,现代人制造了越来越多性能不断提升,而且具有形形色色不同功用的机器人,终于使机器人从科幻电影和漫画当中,走入了千千万万普通人的生活。
但当我们在网络论坛和社交网站上感慨“未来即现在”,新闻媒体也如是评论的时候,我们是否也该理性地问一句:“这些多才多艺的机器‘奴仆’,果真会带给我们有如天堂一般的生活么?”
现实或许并没有先人当年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在工业生产流水线上,机器人取代人类员工的趋势已经日益显现出来。现代工业产品的生产流程,往往可以被分解为若干个简单而精细的步骤,并使用能够精密地进行重复动作的工业机器人分别代劳。不可否认,这种对流水线工人的“不信任”,造就了很多高质量的工业品;但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让人被解放出来,从事更有创造性的工作。或者说,引入机器人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消灭纯粹的体力劳动者,而是要帮助他们,乃至全人类活得更加精彩。然而,时下弥漫于社会的“丛林法则”和“狼性”,让这一切显得颇为遥远。
如果我们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就会发现,许许多多的未来学研究著作和科幻文学作品,都描述了机器人取代人类的劳动,而大部分人类在社会底层挣扎的灰暗的未来。在一篇科幻小说中,以小时为单位的时间成为未来的劳动报酬,而纯种人类由于要睡觉6~8个小时,因此在这样的收入衡量标准面前,比起机器人、人机混合体和经过改造的人类都没有竞争力。由于一段时间没有时间收入就会死亡,因此纯种人类不得不自相残杀,再通过某种来自黑道的装置来窃取其他纯种人类的时间,以便维持生命。
另外一些未来学和科幻作品则描述了另一种看似光明,实则根基不稳的未来。当智能机器人“承包起人类的方方面面,从穿衣进餐直到思考和学习的时候,人类便在舒适的环境中逐渐向懒惰屈服,以至于文明失去了创新的动力而陷于停滞,继而走向退化。终于有一天,某种外界的力量,比如外星文明入侵、电脑病毒、程序错误或者核电磁脉冲攻击(EMP),控制抑或消灭了所有的机器人,脑满肠肥的人类便无力抵抗,灭绝或是沦为牲畜和奴隶,至少也是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之上苟延残喘。
当然,相比于这些遥远的、思想实验般的未来场景,人类自己对机器人的“松绑”,其实是更为迫在眉睫的威胁。早在1942年,科幻作家伊萨克?阿西莫夫就提出了机器人的“安全三原则”。虽然现代逻辑学已经证明,这几条法则其实只是思想实验,对于现实生活中的机器人研发没有什么帮助;但它们至少反映出一种精神,那就是机器人应该是人类的朋友和助手,而非人类杀戮同类的新武器,更不应该是导致人类在未来灭亡的罪魁。
然而,现代人类正在战场上一次次突破这些“底线”,让机器人不断地朝着“自主行动的杀人机器”的方向迈进。从“二战”时期德军的线控反坦克机器人“歌利亚”,到21世纪美国军队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中使用的无人攻击机,一种又一种机器人被派上了战场;而美国最新的航空母舰杰拉尔德?福特号,已经为未来可能出现的无人攻击机和战斗机预留了配套设施,以便它们在若干年后能与有人驾驶的飞机并肩作战。虽然到目前为止,所有这些军用机器人都需要有人类士兵在后方遥控,但谁能保证它们的程序永远没有错误呢?更何况,也许有一天,像科幻电影《绝密飞行》展示的那种具有人工智能的战斗机就会出现,并在程序故障或者说“进化”之后,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战友开火。
机器人技术在20世纪后半叶和21世纪初突飞猛进式的发展,带给了全人类一种“主宰一切”般的幻觉。这种感觉,就像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造船工业和飞艇制造技术的飞速发展,带给当时的人们的感觉一样。但直到“泰坦尼克”号巨轮沉入海底,“兴登堡”号豪华飞艇烧成一地残骸,人们才猛然悟到,技术并非万能也并非万无一失;对技术的盲目崇拜,往往会让惨祸在不经意间到来。我们今天对机器人的期许或许也是如此,而且这次崩盘一旦到来,损失或许会更大。
走入人类社会的机器人,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人类形形色色的内心世界。正如“鲁班巧,亡其母”这一中国成语所言,巧匠鲁班精心建造了由机器人牵引的自动人力车,并引以为荣,但这辆车最终却载着鲁班的老母亲不知所踪。这个故事仿佛是面向现代社会的一则寓言:如果我们任由机器人在战场上杀戮,在社会上加剧“丛林法则”和人与人之间的冷漠,那么我们终有一天会承受丧母般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