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历的埃博拉爆发
3月·对于疫情他们似乎并不在意
昨天(3月24日),几内亚政府向民众正式发出通知,几内亚出现严重疫情,埃博拉病毒流行。开始是在森林几内亚地区,但已有消息说我们所在的科纳克里(几内亚首都,全国最大城市)也已经出现了三例确诊患者。很多中资机构人员在得到消息后都是第一时间给我们医疗队打来电话询问,当得知该病的严重性后都感到很紧张。希望疫情能早点结束……
官方报道这次埃博拉病毒流行已经造成59人的死亡。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传染病报告制度,至少我没有看到,在我们吉贝医院根本就没有传染科。医院的防护安全意识更是低下。我们手术室的手术巾就是那一条,早已经是血肉模糊了,还在用,有时候上手术我们都没有手术衣,光膀子,穿日常服装手术,我都经历过。
昨天晚上(3月27日),我们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吉贝医院出现了确诊病人,我们医疗队因为在此工作,我们的预防级别被迫提高。经商处也发出通知,尽可能不要到吉贝医院就诊。看来我们的危险就在身边了。不过目前我们医疗队队员暂时没有不适症状,但还需要继续严密防守。
4月·最危险的人群就是我们
今天(4月4日),我决定向大家汇报一件非常悲痛的消息,和我一起工作的医生Dr Gassimou还有我们科一名护士Madamu Camara,因为在工作中感染埃博拉病毒,导致死亡。本人也因为曾经接触过患者,以及同Gassimou一起手术而目前在接受隔离观察。目前本人接触患者已经18天,和Gassimou最后一次手术接触11天。
这件事情的发生,对我们普外科是一次毁灭性打击,这里的外科医生只有我,Gassimou和另外一位年轻医生,现在一人去世,小大夫也因为病毒阳性目前在隔离治疗,目前情况尚可,希望没有生命危险。本人因为接触患者,并在其后一直与他们二人一起工作,感染危险性极高而队内隔离。好在目前本人尚无发病迹象。
今天(4月7日),有一件事情让我感动。因为今天是我渡过最危险日子的结束日,我的爱人把我这几天的经历讲给了儿子听,我十岁的儿子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泣不成声了,弄的我夫人都没法再给他讲下去。夫人告诉了我这件事,这是我儿子第一次因为担心自己的亲人而落泪。听了夫人的讲述我很触动,感叹儿子长大了!
今天(4月18日)晚上又有新消息,吉贝医院另有一名护士死亡。感染原因可能与照看本院其他患病医护有关。同时还得到消息,这次的埃博拉病毒类型为扎伊尔型变种。死亡率目前的统计达80%。更令人担心的是这里缺医少药,生病患者康复机会很小。甚至这里的防护措施也很不利,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护理确诊病人的医生倒下。
5—7月:还有一粒种子
五一节已经过去,我们离回家的日子也更近了。目前疫情感觉还是趋于好转,至少在统计数字上增加的速度已经减慢。现在只有首都科纳克里和给凯杜还没有解除疫情,其他地方都已经没有了新增病例。我们科那位幸存的小大夫前天我们又通了一次电话,感觉状态不错,估计可以很快恢复了。不错,科里还有一粒种子。
世界杯在进行,埃博拉也热情四射。我们已经被困了4个月,看来想在离开前病毒疫情解除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最近世卫组织,无国界医生组织都发声音,担心病毒下一步的进展,现在几内亚终于打破以往的纪录,得到了患病人数,死亡人数的双料冠军,而且毫无控制趋势。周围国家也有了越来越多的发病者。
医疗援助非洲,是我们国家50年来一直没有间断的对非外交友谊政策。且医疗援助是毫无功利目的,纯粹的单方付出,为中非关系的保持,起到了桥梁作用。对具体体参与的医生来说,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从报名那天起,其实就做好了遇到各种困难的准备,只是这次的困难比较大,甚至威胁到了我们的生命安全。
网友们赞誉我们是一线英雄,这确实给了我很大的鼓励,但也觉得这个称呼受之有愧。跟那些明明知道自己将要救助的病人就是埃博拉患者,而却义无返顾挺身前进的医生相比,我所经历的这点煎熬又能算什么呢。更不用提那些穿着隔离衣还被感染的医生了,他们经历的东西我真的能体会吗?再次感谢大家的错爱!
8月:死于疾病还是死于恐惧
今天(8月2日)因公外出,几内亚国旗全部为半旗。看网友评论说埃博拉患者晚期会象活死人,确实听起来很恐怖。不过我经历的那个病人,临终前虽然出现了躁动,但仅仅是脑出血的表现,没有什么攻击性。我的搭档在临终前也有类似的躁动,但均没有主动袭击人的情况出现。希望大家对此不要过于恐慌。但躁动中很可能会意外碰伤他人,这倒是需要格外小心。
对于非典和埃博拉病毒的不同,在我看来,要是非典流行在非洲,我们估计早就中招了。直接接触传播和空气传播确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况且埃博拉感染后发病到死亡时间较短,这看起来虽然残酷,但对于其他个体来说,也并不是坏事。我所接触的那名患者临终前的表现,确实令人胆寒,见一次便会记忆终身。
前一段时间我在这边看到一个纪录片,内容就是讲述人们在遭遇疫情时候的表现。片子说在疫情中死亡的人,很多是因为恐惧。还假设说如果有1万人死于疾病本身,就会有5万人死于恐惧。我觉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就我而言,尽管我是外科医生,当时尽管仅处于健康隔离观察,但内心的纠结还是难以超脱,人之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