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杨京宁 编辑 李乃麟

采访专家

樊碧发(全国疼痛诊疗研究中心主任、中日友好医院疼痛科主任)

核心要点

• 疼痛是“不愉快的体验+情绪的反应”
• 有的疼痛其实是幻觉
• 疼痛帮助我们避开更大或更长久的伤害，无痛儿很难长大
• 慢性疼痛比急性疼痛更“麻烦”
• 疼痛共分12种，准确的描述能帮助医生治疗更对路
• 射频技术是止疼新方法

当婴儿降生时，产科医生通常会将他们倒过来，在小脚丫上用力拍两下，婴儿感到疼痛，放声大哭，呼吸道便随着啼哭被打通，而当呼吸道通畅后，心肺功能也就建立起来了。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人生的道路是从感知疼痛开始的。

除了患有先天性感知缺陷的病人，几乎我们每个人都能感受疼痛。腰疼、牙疼、偏头疼这些词被常常挂在嘴边。但是，有多少人能说清楚到底什么是“疼痛”呢?

疼痛是“不愉快的体验+情绪的反应”

根据国际疼痛研究学会 (IASP) 的定义，疼痛是一种与组织损伤或潜在组织损伤相关的感觉、情感、认知和社会维度的痛苦体验。简单来说，疼痛就是不愉快的体验+情绪的反应。比如你不小心碰了脚，首先肯定是感到不愉快，接着便会有“我怎么就碰到了”“为什么没避开它”等等的心理活动，而这整个过程在医学上就被称为疼痛。“所以，从生命的本质来讲，痛不可能快乐。那些有受虐倾向的人，虐待对于他们来说是快乐而不是痛苦。”全国疼痛诊疗研究中心主任、中日友好医院疼痛科主任樊碧发向北京科技报记者说。

那么疼痛是怎么产生的呢?

就像上方“疼痛过程示意图”中显示的，当人的脚受到损伤时，刺激会被神经传导至脊髓、脑干、丘脑，最后到达大脑皮层，产生疼痛的感觉，这是一种单纯的生理性疼痛。

而当疼痛比较严重时，大脑会不断地接收到信号，时间长了，神经系统有可能被破坏，造成中枢敏化。这时，即使不再有信号传来，大脑也会自发地产生疼痛的感觉，这种疼痛实际上是一种幻觉。我们常说的幻肢痛和带状疱疹后神经痛都属于这一类，病人的伤口已经好了，或者已经做了截肢手术，但依然能感觉到来自不存在的伤口或器官的疼痛。

痛感是一种“人体保护机制”

既然疼痛总给人带来负面的情绪，那是不是感觉不到疼就是好事呢?

“每2000万或3000万人中，会产生一个无痛儿，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感觉不到疼痛，这样的孩子很难长大。”樊碧发说道，“正常人发烧了，会头晕，崴脚了，会疼，所以能及时地去就医。但无痛的孩子很多时候直到休克才被发现病情，往往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所以，感受外界的刺激，并产生身体上的变化对一个人来说非常重要。它是提醒我们身体出现问题的信号，帮助我们避开更大或更长久的伤害。”据他介绍，疼痛已经继呼吸、脉搏、血压、体温之后，成为了人类的第五大生命体征，也就是说，一个正常人的一生，将永远伴随着各样的疼痛。

疼痛也分急性或慢性，其后者更“麻烦”

在生活中，疼痛常常被分为急性和慢性两种。急性疼痛一般在疾病痊愈后就消失了，比如骨折养好了，受伤的部位便也不再疼痛，而慢性疼痛则更复杂，不仅有可能影响神经系统，还有可能伴随终生。

比较常见的慢性疼痛包括牙痛、偏头痛、颈肩痛、神经病理性疼痛等等，之所以被称为疾病，是因为它会带来失眠、抑郁、药物依赖等各种后果，影响到患者的生活质量。根据美国西北大学神经系统科学教授A. V. Apkarian 2004年发表的一项研究，慢性疼痛常伴有皮层的重组和大脑的萎缩，也就是说，如果慢性疼痛没能得到控制，人将很容易出现中枢敏化、早衰等问题，严重的还会造成免疫力下降，引发更为麻烦的疾病。

因此，当身体出现慢性疼痛时，相比于咬牙忍着，更正确的做法是及时就医。

想治疗疼痛，会“描述”很重要

“我们遇到过一些病人，花了很大的工夫排上号，结果坐到医生面前，只会说一句‘我不知道，反正就是疼’。”樊碧发医生无奈地笑笑，“但其实，患者正确描述病情对疼痛科的医生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如果他自己不说哪里疼，怎么疼，医生是无从知晓的，并且从以往的经验来看，病人对疼痛描述得越准确，医生采用的治疗方法也就越对路，其结果就是病好得更快。”根据临床表现，对疼痛的描述可分为钝痛、刺痛、酸痛、跳痛、绞痛、胀痛、灼痛、撕裂样痛、刀割样痛、麻木痛、牵涉痛、放射痛等12种，左边的表格清楚的描述了这些痛究竟都是怎样的感觉。

就医时描述疼痛，就按这样说

当你到疼痛科就诊时，最好这样跟医生沟通：首先，说清楚自己是身体的哪个部位疼、怎么个疼法、疼痛的程度如何;接着说明疼痛已经持续了多长时间，在此期间有何变化(是越来越疼，还是时疼时不疼);最后再告诉医生你是否已经采取了一些手段来对抗疼痛，比如吃了止疼药或者去其他的科室做过治疗。

止痛新方法，“用特殊的针扎特殊的地方”

治疗疼痛有很多种方法，比如药物治疗和打封闭针等等，但最为核心的还是微创介入治疗中的射频技术。“在疼痛科，我们认为顽固性的疼痛都有个靶点，比如偏头痛是颧骨里有个神经节不对劲，所以我们就用一根特殊的针扎进去，控制那个神经节，从而缓解疼痛。”樊碧发向记者解释射频毁损技术，“一句话总结，就是用特殊的针扎特殊的地方。”

他口中的“特殊的针”，指的是射频电极针，医生们将它伸入到患者的皮下，不仅可以实时掌握它碰到的是骨骼、肌肉还是血管，还能控制其发热，从而消融产生疼痛的神经。

▲三叉神经射频毁损示意图

如上图所示，由于射频电极针的针头非常小，通常直径只有0.7毫米，所以它可以只消融那些引起疼痛的小神经叉，而不会对旁边的主要神经造成影响，因此还算安全。为了进一步介绍射频技术，樊碧发举了一个治疗三叉神经痛的案例。

“在人的脑袋里，有一根从后脑勺延伸到眼窝最深处的神经，它在末端发出三个叉，一个管脑门，一个管下颌，一个管面颊，这三个叉统称为三叉神经。”樊碧发说，“三叉神经不管是分开疼还是一起疼都很要命，被称为‘天下第一痛’。在疼痛科，我们会用射频毁损技术来治疗三叉神经痛，将针头伸到靶点处，通过高频电流发热，将该处的神经‘杀死’，便可以立刻缓解疼痛。”当然，所有的治疗方法都有优势和劣势，就像吃药会有副作用一样，射频技术会因为消融神经而带来某些部位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