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位传播转基因科学知识的先行人物、后来者的共同努力下，最近，我看到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国际主流科学界对于转基因研究的结论和共识。现在，我想超越转基因，谈谈我在科学精神传播领域的一点看法。公众是否接受转基因，我认为除了要对“谣言”这个关键问题进行及时和彻底澄清之外，还有三个方面需要特别注意。
　　
　　首先，我们要强调科学的一元性，因为科学是我们人类知识中最可靠的部分，是文明的硬核。人类现在能穿着衣服在有空调的房间里，在抗七级地震的房间里进行各类活动，其安全感完全来自于人类理性的精华，那就是科学。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宗教、任何一个个体，只要是科学共同体的一员，都会用同样的逻辑和术语来研究科学问题，对于某个房子能否耐受7.0级以上的地震，不管是谁来鉴定，这个结论应该是一致的，这就是科学的一元性。纵然是一些所谓反科学的人文学者，也必须承认，人类在面对客观物质世界时，特别是在操作层面，除了科学没有可替代方案。
　　
　　其二是对所谓“纯天然”理念的批驳。如果把人类放到野外大概一天都活不下来，因为野外各种植物都有防护手段，毒性很大，如果吃错了蘑菇大概几分钟生命就有危险了。我们养的羊到野外也没有生存能力，我们的作物离开了人类的肥料、化肥这些东西，在贫瘠的土地上没有能力生长。即便是我们驯化了的作物，有的毒性还没有完全丧失掉，比如说扁豆，如果不煮熟吃的话毒性还是非常大的。所以说，纯天然是个幻觉，是否定历史，违背事实的，是各种极端环保主义的核心理念。当然，严肃批驳的同时，我认为也应该考虑接受者的感情，因为感情的调整是需要时间的，要让人们逐步明了一个事实，即 “纯天然只有美学价值”。
　　
　　其三是要抗击来自人文学界的反科学和反智的力量。学科的交叉、文化的交融、科学与资本的结合都是社会蓬勃生命力的表现，技术与资本的结合不但没有影响科学的纯洁，而且有助于科学的发展。因为资本非但没有否定科学的原本发展动力，而且增加了额外的推动力量！
　　
　　在资本推动转基因技术解决与人类重大疾病相关的医药问题时，科学家可以有相当的经费来进行科学本真的活动——对未知的探求！比如，斑马条纹的问题、蝴蝶翅膀色彩和图案的问题；又比如，蜗牛的生物多样性问题等等。而且不可否定的是，资本与科技的结合，代表了先进的生产力。
　　
　　从历史上看，对科学本身的质疑主要来自人文领域，有很多人担心科学结论的唯一性会导致专制。这完全是对科学的误读，他们忽略了专制的一个重要本质特征——自私。而科学理论是无私的，从认识论上讲，科学的成果一旦公开，就立即属于全人类。谁理解掌握，就可以为谁服务。科学领域是高度自由和民主的：对真理的探求和揭示，与发现者的地位身份无关，也不受此限制。亚里士多德的“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反映了科学的理性和民主。
　　
　　对事物不恰当的分割，必然造成错误的结论。反科学的说法混淆所有的概念边界，让大家感觉是非判断没有了标准、没有了边界，让人越来越糊涂。反科学者在科学之外看科学，感觉到的是难以企及的高度和无情、专断。但在科学的内部，则是充满了新奇，永远生机勃勃，一派自由王国的景象。
　　
　　当前，后现代主义距离中国社会还有一定距离，我们在科普方面，首先要完成两方面的启蒙工作：科学的启蒙和人的启蒙，然后才是人与科学的关系。这个工作没有捷径，跨不过去，必须扎扎实实一步步实现。为科学的启蒙做出贡献、留下宝贵遗产，这也是转基因科普的价值和目标。妖魔化转基因现象终将过去，我们每个人都会收拾和整理在这个跌宕起伏阶段的收获，转基因科普必定会给中国社会留下丰厚的科学文化遗产。

　　文/姜韬 中科院遗传与发育研究所高级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