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记者 刘江恒

　　自闭症的儿童和常人不同，对周围的声响充耳不闻，被人视作“孤独的天使”。医疗犬治疗是动物辅助疗法的一种，在20世纪70年代才逐渐被医生和科学家认可，医生在治病的过程中发现，病人在与宠物，特别是狗拥抱的过程中会使血压下降，并释放压力和紧张的情绪，减轻孤独感、沮丧感。

　　“狗狗医生”与患者接触也会有意外

　　一个周五的上午，第三节训练课刚下，杨国全在窗外跟康康(化名)妈妈聊着孩子的治疗情况，不时有家长带着孩子打着招呼从他面前经过，犬疗室的窗户没有关，安迪将两只前爪搁在窗台上，下巴放在两腿之间，安静地看着杨国全，偶尔往别的方向瞟一眼。

　　安迪是一只黄金巡回犬(金毛)，当我推开犬疗室的门，他便摇着尾巴向我走来，速度很慢，轻轻擦着我的腿绕了一圈后，伸出舌头走到椅子旁边蹲下。我走过去伸出手想去摸他的时候，他伸出前爪放到我手上，主动“握了个手”，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我的大拇指。当我坐下后，安迪微眯着眼睛，把头搁在我的腿上，安静地坐着。

　　杨国全是安迪的训练师，从选择安迪作为医疗犬开始，训练、上课以及日常生活，安迪都是跟他一起。在我和杨国全聊天的过程中，安迪开始将上课时被自闭症儿童扔在地上的玩具用嘴“捡”到篮筐里，有时候送到我或杨国全手中。杨国全说，安迪是基地中一条比较年轻的医疗犬，现在是还不到两岁的孩子，所以相比于基地的其他医疗犬显得活泼好动一点。1年前，他从十来只正在接受训练的医疗犬中被选出，成为唯一一只合格的医疗犬。由于医疗犬的训练难度和使用范围限制，现在基地内只有不到10只医疗犬，正在服役期的就是安迪和7岁的Lucky。

　　对于医疗犬来说，每一次上课(出诊)都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在这短短一小时内，医疗犬虽然是在训练师的带领下上课，但随时也会面临意外的发生。喜欢狗的自闭症小孩子会对他产生强烈的好奇，会上去和他们接触，由于无法合理地控制自己的力量，扯毛、坐骑，拉尾巴甚至揪耳朵、戳眼睛等是常有的事情。还有一些情绪不稳定的小孩，在要求无法得到满足的时候可能会有踢打狗的情况出现。

　　北京大兴自闭症康复中心主任张月恒说，基地是目前市内唯一一家将医疗犬用于自闭症治疗的机构。自闭症是一种较为严重的发育障碍性疾病，主要表现为智力发展不均衡和语言交流障碍，治疗自闭症最大的障碍就是能否打开儿童心灵的窗户，让其产生与他人交流的欲望。“在这里，安迪和他的伙伴们作为一种媒介，在训犬师的带领下与喜欢狗的孩子接触，来帮助孩子参与交流互动，为下一步的配套治疗铺平道路。经过犬疗的孩子治疗效率要比传统方法高得多。”

患者在训犬师的指导下高兴地与治疗犬Lucky玩耍 

　　天才“心理治疗师”的绝技

　　如果将自闭症儿童比作“星星的孩子”，那么医疗犬就是天才般的“心理治疗师”，治疗犬最擅长的是心理治疗。2012年美国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发生后，给不少伤者和亲历者造成心理阴影，许多医疗犬被派到Newtown，陪伴伤者，聆听他们倾诉，帮助他们走出心理阴影，其中包括在美国印第安纳州Portage高中任职四年半的医疗犬Prince，为了表彰它的光荣功绩，Portage高中校方不仅让它登上了毕业生的年册，还让它一起参加了毕业典礼。

　　美国也将87只医疗犬放在法庭中，他们会在庭上抚慰原告和证人，特别面对原告害怕紧张的人群，比如在暴力中受到伤害的孩子们，让他们有勇气去指控那些伤害他们的坏人。此外，医疗犬还用于帮助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士兵。

　　但是，医疗犬并不是神医，它们并不能真正治愈疾病，只是一种辅助治疗的手段。上世纪70年代以来，动物辅助疗法受到科学家和医学界的认可，他们认为在与狗的相处中，人的血压会下降，便于释放紧张情绪，减少抑郁和孤独。

　　2009年，香港中文大学心理学博士Pat Fung 与亚种动物基金会合作，研究动物在改善自闭症儿童交流能力上的作用，研究表明，按疗程定期接受医疗犬治疗的儿童词汇量增加，交流欲望增强。Pat Fung博士说，“对患病儿童来说，动物可能显得更加安全和值得信任，医疗犬作为一种治疗手段也可起到玩伴的作用，而且为患者提供了触觉上的鼓舞。”

　　在与狗的交流过程中，我们发现他们具有灵敏的听觉，会盯着讲话者的面部，根据讲话者的语调、语速变化做出反应和表情。当我们激动开心时，他们会兴奋地用力甩动尾巴，伸出舌头表示高兴，帮助患者初见建立交流的欲望和信心，这都是人类难以做到的。

　　此外，国外还有报道，部分医疗犬还可以参与到疾病的预警和诊断中。英国康沃尔郡的糖尿病患者瑞贝卡因为低血糖经常晕厥，后来英国一家训练机构专门为糖尿病患者训练了8只医疗犬，当它们嗅出糖尿病患者身体出现异味时，就会打开医疗包，为患者拿出血糖治疗药剂。

医疗犬杰西不仅去疗养院看望老人，还帮助其他有行为问题的牧羊犬康复

　　“狗医生”在国内仍受“歧视”

　　与常见的导盲犬、警犬、军犬一样，医疗犬 (治疗犬)也是工作犬中的一个分类。最早的医疗犬出现在二战期间，一位美国士兵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一只成年狗，它在军营中起着陪伴士兵的作用。自从1976年治疗犬国际机构(TDI)在美国新泽西州创立以来,截至2014年约有2.5万只医疗犬遍布美国各州。现在，医疗犬在美国已经很常见，养老院、学校、图书馆、医院、社区里,都能见到医疗犬的身影，医疗犬的分工也不断细化，有的服务于法庭，有的用于自闭症治疗、有的用来陪护老人，有的用于葬礼上安抚宾客……

　　虽然在国际上，医疗犬的运用已经非常广泛，但在国内依然是工作犬中年轻的“贵族”。动物辅助治疗(Animal-Assisted Therapy,AAT)传入中国内地只有10年左右的时间，1991年，亚洲动物基金会谢罗便臣在香港发起了亚洲首个动物治疗计划“狗医生”，2004年传入内地，落户成都，2006年才从广州逐渐扩散到全国。

　　南京犬业协会副会长吴起也从事有关医疗犬的训练工作，他说，“国内启用医疗犬从事相关医疗工作的地方，并不是很多，主要集中在深圳、广州和北京等地，在国内，医疗犬没有建立独立的训练基地，医疗犬的应用范围并没有真正展开，现在只是有少数的医疗犬用于自闭症儿童的治疗。”医疗犬进入内地虽有十多年，但是相比于同类中的导盲犬、警犬、搜救犬，认知度并不是很高，而“狗医生”计划曾被很多人认为是兽医的训练计划。以广州为例，2006年以来通过考试、合格的医疗犬不到100位，在职的约有50 位。

　　由于在国内医疗犬不被人所熟知，其待遇与国外医疗犬相比也是天差地别。在美国，治疗犬出门不会受到任何限制，可以搭乘公交和地铁，学校、医院等公共场所也可以自由出入,就连坐飞机也享受特殊待遇。

　　新快报报道，去年，美国的格雷格带着他的医疗犬来中国，想要和Max一起无偿帮助中国的自闭症儿童。Max来中国时,洛杉矶机场专门为Max开设了特殊通道,免检通过安检,不用待在窄小的笼子里,而是和乘客一起待在机舱,有专享的三四排座位。

　　来到中国后，受到Max体型的影响，很多家长并不愿意让孩子与Max接触，在公共场所，Max也不被允许乘坐公交和地铁。格雷格明显感受到,中国在动物治疗方面存在很大空白。“大多数人不知道治疗犬能做什么,也不知道治疗犬与一般的狗有何区别。”格雷格拥有教育硕士学位,是一名小学老师。由于美国公立学校对自闭症儿童零拒绝,格雷格教过不少自闭症学生,特殊教育经验丰富，但是来中国后，很少有人愿意他带着Max去治疗自闭症儿童，而是单纯地希望他教授英语。

训犬师张财正在训练治疗犬

　　“狗狗医生”是这样“炼”出来的

　　吴起说，医疗犬的产出比并不一定，有时候两窝幼崽(十只)选不出一只，平均产出比率在30%左右，训练成功的治疗犬最基本的是要保持对人和陌生人的友好，不能存在任何危险或过激的举动，不受外界信息的干扰等。

　　医疗犬并没有品种的限制，理论上任何一种犬都可以训练成为治疗犬，但受到特定人群和狗狗性格的限制，出于对狗狗承受能力的考虑，一般会选择相对温顺的大型犬种，如黄金巡回犬、拉布拉多、史宾格等。

　　医疗犬有着严格的训练过程，要通过至少一年的时间来确定被训练的狗狗是否适合做医疗犬，其中训练医疗犬投入的精力要远远高于其他工作犬的训练。医疗犬的第一步是选犬，以金毛为例，幼犬出生2个月左右，就要通过其生活习性淘汰过于活泼或安静的幼犬，选择合适的幼犬进行专业训练。

　　专业训练分为三个阶段，初期是社会化阶段，将选中的幼犬与同伴隔离，开始与人接触，适应与人在一起的生活，便于更好地为人服务以免沾染同类撕咬物体、嗅陌生人的坏习惯，适应人、同类、外界声音等;第二阶段是服从性训练，通过建立一套详细的指令，进行有目的有计划的训练，让狗狗做到绝对服从;第三是特殊训练，确保狗狗对任何人没有攻击性，主动向陌生人表示热情，即使遭到小孩打拽拉骑等行为依然友好，同时熟悉五花八门的治疗任务。

　　在医疗犬服务的过程中，相应的训练仍然不会停止，如果前期训练中表现不合格，或者是服务中略微表现敌意都会立刻被淘汰。

Prince的毕业

　　医疗犬“引导”自闭症孩子走出孤独

　　医疗犬，并不是本身具有医疗作用，更多的是充当医疗媒介。比如说小孩喜欢狗狗，那么医疗犬就是大人跟小孩之间的桥梁，这是一种辅助教学手段，动物疗法更容易让孩子的注意力集中，我们把它作为一种教学手段，有利于提高其他教学方法的效率。

　　北京大兴自闭症康复中心主治医师张月恒在医疗犬治疗自闭症方面总结出了“三引法”，即：行为引导法、兴趣引导法及语言引导法。其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锻炼胆量,通过让综合训练犬表演孩子们喜欢的各种动作，让孩子们慢慢适应与医疗犬的接触，从而克服自闭症孩子对动物的恐惧感，进而泛化为自闭症孩子克服对陌生事物的恐惧情绪，提高孤独症孩子适应社会的能力。

　　改善目光对视差症状，训练过程中，孩子对医疗犬的关注度越大，对视的时间越长，医疗犬对孩子的喜爱度就越大，在训练师指导下，对自闭症孩子的亲昵动作就会越多。强化孩子的目光对视，让孩子体会到目光对视所带来的益处，从而增加与人目光及对周围环境的目光交流及对视。

　　改善沟通障碍，在训练师的辅助下，医疗犬会听从自闭症孩子的指令，做出各种动作，如：走、停、跑、坐、握手、叫、作揖及花样式服从动作。在这个过程中，自闭症孩子的语言受到环境带来的刺激，也让孩子体会到控制医疗犬行为的快乐之处，使得沟通过程快乐、有趣。从而诱发其沟通能力，增强孩子的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