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必须要对变性手术特别慎重，因为这项手术是把正常人的器官切除掉，如果有一天患者后悔了，完全没有弥补的机会。

　　近日，一则变性手术的新闻引起关注。曾因“背母上大学”被评为“全国道德模范”的刘霆因患有严重“易性症”，在多年的焦虑孤独之后，2014年8月，他走上了变性的手术台。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他被医院实施了面部整形、生殖系统改造、丰胸等一系列手术。但是手术是否完全成功，还需要较长时间的观察。

　　在刘霆背后，则是一个庞大的“易性癖”群体。资料显示，目前我国约有40多万人要求改变性别，而且已经有1000多人进行了变性手术。变性人已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群体，并一步步走进公众的视野。这些年，中国大陆做变性手术的数量一直呈上升趋势。

　　受“易性癖”折磨的女孩

　　受强烈“易性癖”折磨，2004年西安26岁女孩刘炎(化名)迫切期望用外科手术“变性”的手段来结束自己的痛苦生活。刘炎家住西安南郊，从小有变性倾向，后被医院确诊患“易性癖”。大学毕业后，刘炎因受“易性癖”折磨，始终无法融入社会，工作、恋爱都受到严重影响，尤其是明显的胸部更让她时时觉得不自在。由于家里无法支付巨额变性手术费用，刘炎只好向社会求助。

　　当地的媒体报道以后，引起了不小的社会反响，当时西安一家整形美容机构应允为她免费进行变性手术。但是当时心理学界的一些专家并不赞同刘炎仓促进行手术。由于女变男手术涉及到男性阴茎再造，其手术难度比男变女更大。陕西师范大学心理系教授陈青萍建议，最好先对刘炎进行心理治疗，通过心理治疗解除刘炎心头的性别厌恶情绪，心理医生可根据刘炎的情况对其进行心理引导，如若心理治疗无效的话再考虑手术“变性”。

　　刘炎却不愿意，她希望自己的手术进行得越快越好。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在和医院签署相关协议以后，当年6月下旬刘炎仓促地上了手术台。2个小时以后，刘炎的第一期手术完成，医生从手术室中端出一大盘血肉模糊的东西展示给室外等待的众多媒体记者观看，那是刚刚被切除的刘炎身体上的乳腺组织，足足有3斤重。

　　在众多女性看来，乳腺组织是她们值得炫耀的美丽资本，但是在刘炎这里却成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当从手术台出来时，因为麻醉作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刘炎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后来她说从手术室一出来她就感觉自己顿时轻松了一大截。

　　5个月以后，刘炎又顺利地进行了二期手术，外科大夫用腹腔镜、离子刀等常规手术器械摘除了她体内的卵巢、子宫，从而彻底去掉了她的女性特征，她变成了一个中性人。

　　根据当时医院的计划，刘炎3个月后将被进行第三期手术，即对她进行阴茎再造，她将彻底成为男性，具有男性的功能。“那时刘炎可以找到女朋友，会和女朋友和谐而幸福地生活下去。”主要手术医生艾玉峰在记者面前也如此许诺。

　　“通过手术改变人的身体特征会造成很大伤害，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我无法承受以女人之身活在这世上的压力，要活下去，我就得变性。”刘炎在手术之前如此表示。但是此后事件的发展也远远超出了刘炎的预料，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手术最后竟然会半途而废。

　　第二期手术结束以后，就在刘炎一边憧憬着术后以男性身份开始新生活一边等待进行最为关键的第三期手术时，该家整形美容机构却因自身原因宣告关门歇业，由于没有经费到其他地方继续完成手术，刘炎的手术中断了。此时的刘炎虽然外表已十分近似男性，但实际上未完成的手术留给她的是切除了所有女性器官但没有再造男性器官的身体，以及无从判断性别的尴尬身份。

　　虽然刘炎表示一点都不后悔做变性手术，但同时她也必须面对生活中的尴尬，她也只得自己吞下苦果。

　　此后不久，刘炎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中。这些年来，刘炎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坎坷，怎样的失望与挣扎，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变性手术高调宣传的背后

　　中国首例公开报道的变性术实施者、被称之为“中国变性人之父“的原上海长征医院整形外科主任何清濂教授表示，因为我国正规医疗机构一般不允许做变性手术，现在很多变性手术都是由整形美容机构在做，但是问题是，很多整形美容机构真的做得了变性手术?

　　何清濂说，社会上的整形美容机构擅长的是五官整形，但是五官整形与变性其实毫无关系，变性的核心是要改变患者的性解剖结构，其标志手术是阴道再造术或阴茎再造术。有些医生并不具备相关技术，更没有两性畸形整形方面的经验，就草率地着手进行变性术，通常只懂“破坏”而不懂“建设”，从而给患者造成了更多肉体和精神上的创伤，甚至造成新的两性畸形，此类现象实在让人心痛。

　　何清濂表示，急于求医的“易性病”患者一定要谨慎选择治疗机构。这些年国内关于变性术的报道多不胜数，其中不少是出于炒作目的，治疗机构在达到宣传目的后并没有真正改变其生理结构，尤其是难度更大的“女变男”手术，由于要进行男性生殖器再造，能胜任的治疗机构为数并不多。

　　第四军医大学全军整形外科中心主任郭树忠教授的观点是，任何人都必须要对变性手术特别慎重，因为这项手术是把正常人的器官切除掉，如果有一天患者后悔了，却完全没有弥补的机会。更为麻烦的是，在很长的时间内我们国家并没有一个专门针对变性手术的治疗标准。为规范变性手术技术审核和临床应用管理，保障医疗质量和安全，2009年全国变性手术被全面叫停，卫生部组织制定了《变性手术技术管理规范(试行)》，并印发给各地卫生部门，要求所有开展变性手术的医疗单位必须经过严格审核后才可开展工作。但是却无法对非医疗机构尤其是美容机构予以有效约束。

　　这些年，在变性术高调被一些美容机构宣传的背后，一般是以免费手术为条件，这在客观上确实帮助了一些经济有困难的患者，但郭树忠认为，其前提必须是实施手术的机构有资质、有实力，否则就会误导患者，甚至伤害患者。

　　郭树忠说，这些年“易性病”患者手术进行到一半而被搁置的情况并不少见，其原因大体有三类：首先是因经费问题无法承担继续手术的费用，刘炎的案例就属于此类;其次是心理原因，如果患者在手术过程中后悔，手术就无法再继续下去;其三是家人原因，如果家人坚决反对，常常也将无法继续手术，在他的患者中就有手术做了一半，母亲以死相逼而被迫中断的。

　　郭树忠表示，如果手术因种种原因而被搁置，只要条件允许，完全可以再找有资质的医疗机构继续进行。但是，如果前一期手术不成功就麻烦了，因为后续手术很难进行补救。

　　变性手术只能是最后一项选择

　　北京大学医学部伦理学教研室教授丛亚丽表示，变性术远非某些网友想象的那样如割扁桃腺般简单，变性治疗极其痛苦且花费巨大，既不可半途而废，也不可逆转，对受术者的人生有着极大影响。因此，除非心理医生判定确有实施手术的必要，否则绝不应考虑进行变性术。

　　何清濂说，变性术是针对“易性病”患者采取的一种治疗措施，而“易性病”是一种性身份严重颠倒性疾病，指一个人承认自己的性别但不满意自己的性解剖结构，例如男性痛恨自己有睾丸，而女性痛恨自己有乳房、月经等。“易性病”的诊断很困难，也没有标准可依，更重要的是，并非所有“易性病”患者都适于手术。

　　据调查，现在有一些自认为有“易性病”的患者其实症状并不突出，但目前社会上对变性术的炒作让他们产生了误解，以为手术是解决问题的直接办法，从而寄希望于变性术来改变命运。

　　在心理学界的很多专家看来，绝大部分“易性病”是一种心理疾患，手术只是心理治疗之外的另一种途径而已。因此绝大多数“易性癖”主要还是通过心理的方法予以矫正。

　　对于社会上的一些“易性癖”，陈青萍教授建议其先做心理治疗，因为在现实中，部分“易性癖”主要是从小以来的角色错位所导致，比如有的男孩子，从小被家长当女孩子养，而女孩子也一直被自己和家人看做是小小男子汉，由于长时间潜移默化的影响，一些角色错位的人就容易导致“易性癖”。陈青萍认为，很多“易性癖”程度不太严重、并且主要是后天心理因素造成的人，通过心理矫正的方式是最为合适的治疗方式，而变性手术只能是最后一项选择。

　　变性手术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能不做的手术就不做，能用别的方法治疗的就用别的方法。”这也是多年来何清濂做变性手术的原则。自1990年做了国内第一例公开报道的变性术至今，何清濂接到成千上万封患者来信，但他真正进行手术的只有200例。每每遇到“易性癖”患者，他都要求患者在来信中附上详细病史，并需要父母等亲属的签名，而后从中挑选病情特别严重的患者面谈以进一步了解病情，同时也让他们了解手术是怎么做的，对于手术风险、费用、时间等做一详细说明。然后让患者回去后再进行慎重考虑，如果决定非做手术不可则再写信来。由于整个诊断过程很长，有的需要5～6年时间，其中一个患者甚至等了15年。

　　此外，即使成功地完成了变性术，也并不能代表真正解决了问题：很多人变性后生活被严重打乱，因为变性后的生活与他们事先的设想存在着很大的差距，从而导致其心理问题依然存在。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不管从技术上讲手术多么成功，单从以人为本的角度来说其实也是失败的。

　　因此，对于“易性癖”患者而言并非手术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更谨慎地诊断与选择才是真正负责的态度。

　　然而，让人忧虑的是，这些年来，国内很多整形美容机构的变性手术却存在操之过急的现象，其中一些机构的技术水平更是值得忧虑。

　　丛亚丽表示，目前还有一种值得警惕的现象：很多要求变性的人并非真正患有“易性病”，而是同性恋者为逃避压力而做出了变性决定。实际上这种方法既不可取，也无法达到逃避社会压力的目的。

　　当然，对待现在社会上变性人群体尤其是已经实施变性手术者，社会公众也需要报以更为宽容的心态，而不是仅仅出于猎奇的心理去关注。何清濂说，人类并不是只有男女两性，根据现在的研究，人的性别已知的有七种，除了常人熟悉的男性和女性外，其他五种性别为：假男性，即女性假两性畸性，染色体为46XX,有卵巢、子宫、阴道，又有阴茎;假女性，即男性假两性畸形，染色体为46XY，隐睾丸，有阴道，无卵巢，无子宫;两性人，即阴阳人，有睾丸，又有卵巢，有精子，还有月经，有阴茎，更有阴道;无性人，即无睾丸，也无卵巢者;还有一类就是变性人，即本身为男性或女性，却强烈要求变为异性者。当然，这些群体在人口中只占极少的比例。

　　从生物学的角度而言，真正的变性人通过手术让自己实现性别还原更有利于身心健康，社会也需要去关爱他们，而不是作为消遣的对象。■